寓真实于传奇，扬时代之正气——评新编历史故事粤剧《罗门忠烈传》（上）
发布时间：2020-11-30 作者： 广州青年剧评团 来源： 广州青年剧评团 点击：
新编历史剧，是中国戏曲现代化转型的创作实践之一，与整理改编传统戏、创作现代戏一样，都要面向时代和未来，遵循艺术的规律守正创新。近年，粤剧有一种比较流行的创作路径，就是以本地名人为题材编演历史剧，打造地方品牌，借乡贤故事宣扬当下的时代精神。这类作品往往凝聚着历史底蕴、民族文化、乡土情结和现实关怀，若从思想上和艺术上进行考量，其中也有高低之分，精粗之别。
《罗门忠烈传》（又名《罗侯王传奇》，下文简称《罗》剧），是著名编导梁郁南先生继《户部黎公》之后又一部为廉江打造的历史剧。其格局之恢宏，俨然《杨家将》《岳家将》的岭南浓缩版，继承历史演义的大传统；其意义之现实，直指当今国内外形势的严峻问题，抒发保家卫国的大情怀；其精神高度、政治寓意、时代敏感尤为显著；作为一部历史正剧，以古喻今，现代性是相当鲜明的。然而，我们不能以宣传品的标准去评价戏曲创作，不能仅满足于正能量的传达而忽略了粤剧应该达到的审美高度。《罗》剧的内容丰满而充实，笔者认为，它最大的成就在于典型人物的创造，以及粤剧形式的纯熟凝练。这两点支撑起了全剧的思想厚度和情感深度，造就了流光溢彩的舞台呈现。
真实奇特的典型人物
梁郁南先生曾言，“度桥写戏写死戏，度桥写人写活人。”在这一部新作中，果然践行着他的“写人”理念，延续了他对人物形象典型化的艺术追求。《罗》剧讲述宋朝末年廉江籍征南大将军罗郭佐一门四代勇赴国难之事。八十寿诞上的罗郭佐惊闻交趾来犯，即传令家将，亲自面圣请缨挂帅，远征南海剿寇。怎料竟遭小人周仁义构陷，故意断粮，通敌卖国，并杀死罗郭佐子孙。罗家军强忍饥饿，向死求生，在亲人与民众的支援下经过悲壮激烈的斗争，最终战胜奸邪。罗郭佐，无疑是此剧最着力刻画的人物，这个典型的爱国老将形象贯古通今，既体现了强大的概括力又独具个性，正是别林斯基说的“熟悉的陌生人”。
罗郭佐为我们所熟悉，他是真实的。所谓真实不只是说历史上真有其人，而是这个艺术形象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他仿佛就活在我们身边。大家致敬的那些“最可爱的人”，不就像舞台上的罗郭佐和他的家人吗？八十高龄，挺身卫国，坚守抗敌，刚经历过新冠疫情的观众都很自然联想到了钟南山——国士无双真英雄。不错，中华民族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民族，这些为国奋身的英雄们和600多年前的罗门忠烈，都有着共同的精神本质。事实上，历史之所以不断轮回，民族之所以坚不可摧，奥秘就在于此。罗郭佐可以说是对中华民族爱国奉献的崇高品德的一个有力概括，是跨越时空的真实存在，有着深广的社会内涵。
诚然，一个真实的典型人物还不能只冠以美德。他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伟大的英雄。罗郭佐其实很像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师长，一位童心未泯、豁达慈祥的老人。这从他与家人、下属的互动中表现出来：第一场“祝寿”，把寿堂设在点将台上等子孙回家，由太夫人道出他的用意；既塑造了罗郭佐重家风、勤勉励、爱子孙的一家之长形象，又以“知我者夫人也”点明他与老妻的心灵默契。还有与家丁打成一片的小插曲中，他乐意露一手，将鼎举过头，像极了在年轻人面前不服老的老顽童。随着剧情的层层铺展，更可以看到罗郭佐在苦战中对将士们的体恤和激励，在等待中对家人的牵挂和愧疚......这些场景和感受，都容易让我们联想到生活中类似的人和事，不过当时只道是寻常，通过舞台上的集中表现后我们才更深刻地意识到罢了。由罗郭佐一人，带出整个家族、整个民族乃至整个世界，让观众深受同感，这不就是高度真实的典型人物所蕴含的魅力吗？
《罗》剧原名《罗侯王传奇》，所以传奇性也是剧中人的一大特色。八十岁的罗郭佐能举鼎过头，比武时一人打赢三名少将，断粮半月仍靠意志力活了下来，并且击退海寇。这些情节当然是虚构的，是注入了作者的奇特想象的。我们的观众明知道它超越现实，却能欣然接受并为之神往，这是因为传奇色彩增添了戏曲的魅力，恰如孔尚任所言“传奇者，传其事之奇焉者也，事不奇则不传。”好奇是人的本性，传奇性、戏剧性也是历史演义的必然属性，戏曲须传“奇”，《罗》剧附加于人物身上的大胆想象，让观众感到陌生、惊喜。更重要的是，该剧虚构的奇特之处都为人物而设，不是为奇而奇，一切为了强化罗郭佐的身壮力健、神勇善战、百折不挠等特点和品格，使他的独特性更加突出。如此，鲜明的个性和广泛的共性相结合，经过成熟的一度创作，罗郭佐这个典型人物便呼之欲出了。
赋予典型人物灵气与神韵，还要归功于二、三度创作者的奇思妙想和准确表达。梁郁南先生兼任《罗》剧的导演，他对自己写的剧本最为熟悉，可以自如地创造理想的舞台效果。主演李伟聪先生也有较强的领悟力和表现力，善于运用戏曲的舞台动作、声音、形体，特别是眉眼的活泛，对罗郭佐进行全面传神的刻画。尽管他的实际年龄、形貌与人物相差甚远，但不妨碍这位优秀的演员化身角色，以神似取胜。李伟聪先生演的罗郭佐身老心不老，语气和步态上有耄耋之人的老迈，但是当他发号施令、迎战敌手的时候，却又如返壮年，不减其敏捷和力度，更显老当益壮。在刀枪对阵中的亮相威武淡定，稳若泰山。苍劲的唱念和功架配合耍须、耍披风等动作，一派潇洒自信。可以说，他与角色之间存在的距离，反而有助于遗貌取神，就像梅兰芳塑造女性角色一样，更容易出神入化，更有利于开掘传奇人物的内在，接近艺术美的本质。对于第一次挑战武老生行当担纲长剧的他来说，成功塑造了罗郭佐这一典型人物，确实是个可喜的飞跃！
（上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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