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新编粤剧《黛玉》

       最近“《红楼梦》文化展”正在广东省博物馆火热展出，与此同时由广州文化艺术发展中心、阳春市粤剧团联袂创作排演，余楚杏编剧，郑丽品、龙国轩主演的新编粤剧《黛玉》也于10月27日在广东粤剧艺术中心精彩首演。粤剧关于黛玉的折子戏不少，如《黛玉葬花》《黛玉焚稿》《黛玉归天》等，但关于黛玉的长剧却似乎并没有。如果要新创作编写一部关于黛玉的长编粤剧，无过多的经验可借鉴，全凭编剧自己匠心独运，想必这并非一件容易之事。况且《红楼梦》原著如此经典，人物繁多，篇幅宏大，要在两个小时左右的粤剧舞台上去呈现原著的相关人物，想做到面面俱到，自然不大可能。可编剧如何通过创造性地巧妙铺排，在保留原著精髓的同时，依然能突出原著人物的原有性格不变呢？下面例举该剧的部分情节，或许便可窥见一斑。        黛玉初进贾府，宝玉与之相见，闲谈间宝玉因黛玉说的一句，顿时癫狂起来，摘下玉佩，狠命摔了出去，惹得众人惊恐万分。敏感的黛玉见此不免自责一番，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差点惹了大祸，心里甚为难过。接下来，宝玉到黛玉房中探视，闲聊间，黛玉问起宝玉自己送与他的香囊是否有随身戴着，宝玉为逗黛玉，没有正面回答她，没成想黛玉为此又疑虑起来，吃起了宝钗的醋，顿时恼起来便拿起剪刀要把香囊剪烂。再接下来，黛玉与宝玉、宝钗等人一起玩行酒令，刚开始大家都是欢欢喜喜的，随后黛玉输了，宝玉争抢着要替黛玉喝罚酒，大伙开玩笑地逗弄他们，取笑宝玉说他还未成婚便护着他的林妹妹了。黛玉心思敏感，听大伙如此取笑，竟又生起气来，不顾众人的叫唤，独自难过地跑了。葬花时，面对满地落花，黛玉又不禁自个难过地感怀哭啼一番。舞台上关于黛玉的这一系列情节，将《红楼梦》原著中黛玉的那种敏感多疑、心思沉重、多愁善感的性格，都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出来。        黛玉接到父亲林如海病重需要其回乡照顾的书信，宝玉闻悉便急忙向贾母请求，自荐要陪护黛玉回乡。宝玉是贾母的心头肉，贾母自然是不放心宝玉远行的。王熙凤是个精明人，也自然知道贾母不会轻易答应宝玉的请求，故此她立刻向贾母推荐自己的丈夫贾琏作为护送黛玉回乡的人选，如此一来可以替贾母解忧，讨得贾母欢喜，二来可以打响自己心里的算盘。王熙凤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开始贾琏认为护送黛玉回乡是件苦差事，对王熙凤的这一操作也是迷惑不解。王熙凤这才向他表明缘由，林家乃官宦之家，家财积蓄自然不少，现林如海病重，而仅有黛玉一独女，若林如海终了，其家财自然得有人承接打理，若贾琏前去，林如海除了可向贾琏托付，还能有谁？王熙凤急巴巴地向贾母推荐贾琏护送黛玉回乡，足可见其极尽权术机变，精于算计的精明一面。林如海沉疴病染，自知时日不多，作为父亲，自然最放心不下的是爱女黛玉，身边无可靠之人可托孤，刚好在这个节骨上碰到贾琏护送黛玉归来，那贾琏自然成了林如海托孤的不二人选。所以林如海临终时向贾琏表明自己的心迹，希望贾琏在宝玉、黛玉二人的婚事上能助一臂之力，并答应以林家家财为条件。而贾琏明知自己对于宝、黛之婚事并不能作主，但为获得林如海的信任，而假意逢迎，答应林如海的请求，实则他心里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其目的仅是为能够获得林如海之家财。林如海已是将死之人，至于将来宝、黛婚事是否能成事，他自然是不用向任何人负责的，这一操作足可见贾琏乃奸诈的利己主义者。如果说《红楼梦》原著中宝、钗二人的婚事是合理的，那么粤剧《黛玉》的编剧对宝、钗婚事所作的改动，不仅保留了原著的合理性，而且也显得更合情了。黛玉是贾母的亲外孙女，贾母对其疼爱有加，且知宝、黛二人情投意合，而且作为封建家长，贾母定然最喜亲上加亲的。虽说黛玉多愁善感，长期抱病，不是将来打理贾府的最佳人选，但是有能力打理贾府者大有人在，即便黛玉嫁入贾府，又并不是非她打理不可。然而嫡亲的外孙女就只有一个，若宝、黛成婚了，贾母便能把自己最疼爱的两个人永远地留在身边。如此可见贾母赞同宝、黛的婚事是比较合情的。然而在封建社会，封建等级制度深严，皇权至上，女子入宫为嫔妃，父母至亲见面也要行君臣重礼，虽有血脉亲情牵系，但君臣关系为先。贾母虽是贾家的至尊长辈，贾家上下都必须唯贾母之命是从。但元春身为贵妃，作为帝皇家人，贾母在元春面前也必须礼让三分。所以元春与贾母等人商讨宝玉婚事时，贾母虽情钟自己的亲孙女黛玉，纵使宝钗不合己意，但碍于元春是贵妃，即便自己是贾家的至尊长辈，也得唯有听从元春的主张，允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所以最后贾母以及贾府上下的人都同意宝、钗二人的婚事是合理的。通过以上部分情节可见，编剧通过适当的取舍和巧妙的串联，使剧作保留原作精髓情节的同时，也保持了故事的基本串联性。细枝末节与原著未必全然一致，但总体上保留了原著的重要脉络。并且也刻画出了人物原有的性格特点，使粤剧舞台上的人物与原著中的人物基本保持一致。个别地方也显得更合乎情理。而且该剧剧本文辞优美，没有为赋新词强堆砌的通病，而是随剧而写，随情而作，极富古典戏曲词文应有的婉转含蓄的特点，可赏性极高。        此外，该剧在导演方面，导演以极为强烈的对比手法去呈现《红楼梦》的故事。例如在黛玉进贾府那场，这边厢黛玉形单影只，孤寂寥寥，身边只有一丫鬟陪同，那边厢贾府上下人员众多，一派热闹繁华之象。又如在宝玉成婚那场，同一舞台上同时展现两个对比强烈的不同场景，这边厢喜庆婚堂热闹非常，那边厢黛玉病恹恹、凄惨惨地将至生命终点。一孤一荣，一喜一悲，如此强烈的对比，使黛玉那种孤身飘零、寄人篱下、生命将逝的悲凉和绝望的境况被衬托得更浓烈，从而起到了非常好的戏剧冲突效果。在服装设计方面，在保留粤剧传统服装特点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当的改良。一改过去粤剧服饰的那种大红大绿的强烈基调和繁杂感，而是以清雅的素色结合简约流畅的设计为主，这一改良无疑更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趣味的。舞美设计方面，也是在保留传统精髓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当的创新，基本遵循粤剧舞台原有的一桌两椅的设计理念，并以简约的背景设计为主。而且背景设计在结合剧情发展进行处理的同时，融入传统的中国剪纸艺术元素，如背景上出现的门框、窗棂、桥栏等，不仅符合剧情所要展现的空间，而且又彷如一张张干净利落的中国剪纸画，整体给人的感觉既唯美又大气。在表演方面，不同角色的饰演者基本都能抓住人物的各自特点，分别结合老旦、须生、小生、花旦等不同行当的表演特点进行合理的表现发挥。尤其黛玉的饰演者郑丽品，更是唱做俱佳，表演张弛有度，把黛玉这一经典人物的柔美与凄美两大特点刻画得别具韵味。当然，该剧也有个别不足之处，例如部分演员在唱功方面，着实欠佳，在此就不作论述了。总体来说，新编粤剧《黛玉》不失为一个好剧目，值得继续精心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