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自南，摇荡新曲——粤剧学者沙龙《岭南才子柳梦梅》在楠枫书院成功举办

        1956年，著名粤剧编剧唐滌生为仙凤鸣剧团创作了两个剧本：《牡丹亭惊梦》和《紫钗记》，均改编自汤显祖的“临川四梦”，由任剑辉白雪仙主演，成为粤剧经典剧目。         粤剧钟情于汤显祖，而汤显祖亦钟情于岭南。“汤显祖来了一趟岭南，就把大明第一男主角许给了岭南才子。古代戏曲都是有所承传的，是世代累积型创作。《牡丹亭》在话本小说里也有好几个版本，汤显祖在改编的时候把柳梦梅做了非常大的改造，整个剧本的构思是从 ‘有柳、有梦、有梅’ 这个特征来展开的。” 岭南文史学者周松芳博士如是说。         2021年11月28日下午，由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南方出版传媒和星海音乐学院教育部普通高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粤剧）传承基地联合主办本期粤剧学者沙龙。秋日的楠枫书院，兰竹掩映，花草错落，恰如《牡丹亭》中的园林景色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作为主讲嘉宾，岭南文史学者、中山大学文学博士周松芳与现场观众分享了他对汤显祖及《牡丹亭》的研究。
        周松芳博士认为，在中国小说史及戏剧史中，柳梦梅不仅是第一个正面光辉的岭南人物形象，也堪称整个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有鲜明而强烈的地域色彩的典型人物形象。在沙龙中，周博士对《牡丹亭》在中国戏曲史及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汤显祖的岭南行踪及交游、汤显祖笔下的才子形象溯源及其自身投影、《牡丹亭》中出现的岭南标签与岭南风物、岭南朴素坦率的民风与繁荣的外贸经济对民歌与戏曲创作的影响等方面进行了讲解。
 
关于人物形象
        周松芳表示，汤显祖在改编民间话本中的牡丹亭故事的时候，把故事发生的地点及柳梦梅的人物形象都做了一个非常大的改造。整个剧本的构思是从“有柳、有梦、有梅”这个特征来展开的。在剧中，柳梦梅是柳宗元的后裔。柳梦梅和杜丽娘在梦中相逢。汤显祖一生喜欢梅花，他写的最好的梅花诗是写岭南的，尤其是大庾岭的梅花，在离开广州以后，他念念不忘，反复写到大庾岭的梅花。  
        《牡丹亭》是一个传世名著，不仅在中国，它在全世界都有广泛的影响。美国有一个公众和学术界都接受的排行榜，有史以来的戏剧作品，中国只有一部戏曲入选，就是《牡丹亭》，而且是排第28位。日本有一位学者提出，汤显祖和莎士比亚他们俩是同一个时代的，东西方两个杰出的伟大戏曲作家。历史上，汤显祖、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三大文豪同一年去世。201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举行了相关的活动来纪念他们，中国和英国动作就更大，举行了很高规格的联合纪念活动。莎士比亚和汤显祖，对两国的戏曲和文学都有深远的影响。
汤显祖是一个大戏剧家、大诗人，也是一个抱负没有得到实现的政治家。他一辈子自诩甚高，但最高的官也就做到了遂昌县令。他这个人太正直，得不到重用，1598年强行辞官，朝廷很恼火，免了他的官，当地还在他离职以后给他建了生祠。他的顶头上司处州知府给他很高的评价：“行可质天地鬼神、文能安民人社稷。”康熙年间又继续建了一个遗爱祠，加倍的纪念他，所以他能够有这么一个待遇，从作家角度来说也是很了不起的。
        同时他也是一个大史学家、大思想家。他是阳明心学最主要一个流派“泰州学派”的正宗传人。他也是一个大史学家，他自己写了一部《宋史》，没有流传，但是看过的人，像钱谦益、全祖望，对他的评价都非常高。本来是传世之作，因为种种原因，他在政治上没地位，所以一些好东西就失传了，这是非常可惜的。汤显祖对岭南有很好的印象，有很深的渊源。他有很多要好的岭南朋友，同一年中进士的就有6个广东人。岭南从明代也开始崛起了，他也有很多好朋友在广东做官，他跟岭南的旧雨新知有很深的交往。他最好的朋友就是祁衍曾，他们的相遇有一些传奇色彩，在祁衍曾去世之后他也有很深刻的怀念，在他的诗歌和散文作品中有很深入的表现。祁衍曾、柳梦梅、汤显祖，这三个人物性格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对女性很好，慷慨率性，不在乎一些世俗的东西。汤显祖自己还说，他在遂昌做县令的时候没有捉过一个妇女。因为他对女性的同情、尊重、热爱，才有可能塑造出杜丽娘这么一个光辉的形象来，才可能塑造出柳梦梅这样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不顾一切的形象。后面要掘墓开棺还魂，按照大明的法律是要处斩的，这是死罪，但是柳梦梅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不顾一切，不在乎。文学作品中的原型往往不是单一的，同时也有作家自己的投影。    
 
关于情节构思
        周松芳继续讲述到，“柳、梦、梅”这三点是来源于罗浮山。罗浮山入山口就种着梅花，传统以来一直以种植梅花著称。罗浮山的梅花既有现实的场景，也有历史的故事，柳梦梅戏剧里面的祖先柳宗元，曾写过一本书《龙城录》，龙城就是指柳州。《龙城录》里面有一篇文章讲“赵师雄醉宿梅花下”，就是说有一个才子叫赵师雄，他到罗浮山旅游，游玩的时候在一棵古梅树下做了一个梦，梦见跟一个梅花仙子成就了一段姻缘。对于这个故事，文人骚客念念不忘。其中有两个代表，一个是苏东坡，一个是汤显祖。苏东坡有好几首诗词都是讲，要是我能够像赵师雄在罗浮山有一个梅花美人的梦，就是我贬谪到惠州最大的慰藉。汤显祖也是这样，他游罗浮山的时候说我今天晚上要早点睡，我争取要做一个像赵师雄那样的梅花美人梦，结果梦没做成，他起来还很遗憾，说可能是因为那个洞的流水太吵了，希望还有机会能做这样一个梦。
        这些情感中或者思想中不可得的东西，往往会塑造到作品之中去，所以这也可以视为他创作《牡丹亭》及创作岭南才子形象的渊源之一，暗含一个梅花美人的梦。
 
关于岭南标签
        周博士研究“临川四梦”的感受是，他觉得《牡丹亭》和另外三记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其他三部作品都是传统历史题材基础上就有所本，在此基础上作者反映了一些新的思想，并没有作太大的改变，也没有太多现实的成份。只有《牡丹亭》有充分的现实生活的投射，比如他去澳门，他把澳门也写进去了，把罗浮山也写进去了，把岭南的方方面面都写进去了，把在遂昌做县令的事情也写进去了，在南京做官见到的很多风物也写进去了。
汤显祖给柳梦梅贴标签“寒儒偏喜住炎方”，而杜丽娘一出场就是“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她一个从来没有来过岭南的人，为什么要呆呆地往南方望？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关节，为什么她会这样？这本来就是梦。她为什么痴痴地望，就像前世姻缘一样的，没来由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胆执着，无所顾忌。
        《牡丹亭》中还出现了荔枝酒、槟榔、香料等岭南风物，这些都是来自岭南的诱引和动力。而周松芳认为，汤显祖对于岭南更大的心灵向往，来自于民心坦率之下的“至情”观。
汤显祖一路南下写了好几首岭南的踏踏词，踏踏词是很直率歌颂民间爱情的，用词非常大胆，甚至超出“规范”。汤显祖离开广东以后，还在南昌听到广东歌女唱的《夜难禁》，他觉得感人至深，彻夜难眠。
当时的广东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呢？“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广东一口通商，从南宋、元代开始外贸繁荣，当时有一个词叫“走广”，是闵浙总督胡宗宪提出来的。汤显祖的家乡就在这个重要的商道上，当时的经济中心是在江南，外贸出口点是在广东，从江南到广东就形成了一个走广的通道。汤显祖为什么会在《牡丹亭》里面把岭南作为重头戏？与岭南的经济文化支撑有关系。我们看汤显祖的作品，他在广东写了大概150多首诗，他一辈子只写了三篇“论”，两篇写在广东，另一篇也与广东有关。他塑造的柳梦梅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有鲜明地域特色的典型人物形象，这在文学史上有很大的意义。
         周松芳博士一个多小时的讲述，学术含量丰富，观众意犹未尽。随后，沙龙主持人钟哲平与周松芳对谈，探讨了中国文人把美好夙愿寄情于笔下人物的创作心态，以及文学创作与戏曲改编之间关于传播性与深刻性的取舍。         沙龙的最后一个环节，完美地展现了粤剧改编与创作的创新性与灵活性。星海音乐学院教育部普通高校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粤剧）传承基地的师生，为这一场雅致的沙龙专门创作了一个精致的戏曲节目——新编粤曲对唱《游园惊梦》。         在忙忙碌碌的都市中，期待我们的岭南文化新讲、粤剧学者沙龙，能让你得到精神的休憩与心灵的营养，聆听传统戏曲，贴近岭南文化。有风自南，翼彼新苗。